主要配对为执离、钤光、齐蹇、仲孟。
全员正剧向。生子预警。修订的主要内容是将原文中的蹇齐改为齐蹇,修改不适当的内容,所以情节的变化还是蛮大的。若有机会出本,也会收录这个版本。其他同样的说明就不加赘述了。
【前文】
0、1、2、3、4、5、6、7、8、9、10、11、12、13、14、15、16。
=================================
17
开春之后,气候干燥,又逢旱时无雨。
北望城起了风沙,连日来遮天蔽日,街市上行人匆匆无一驻足。
茶楼伙计打开店门,往地上泼了水,但这些微不足道的水很快就消失无踪了。他只好关了门进去,放下水盆,上楼见公孙钤正在窗边喂鸽子。这两只银丝羽鸽心宽体胖,伙计甚至一度怀疑它们已经飞不起来了。
遖宿国这次突然出兵,再加之近来北望城起大风,公孙钤没来得及把消息带出去。
“先生,那些人还盯着我们呢。”
公孙钤看似百无聊赖地对鸽子投食,实则也早就发现了陵光身边的金乌,他们一直在茶楼周围盘桓没有离去。他垂眸盘算着应对之法,嘴上却劝慰伙计:“大祭司没抓到我们是细作的证据之前,是不会让他们回去的。”
伙计挠着头很是不解:“先生也说了,大祭司已经认定先生就是细作。那还要什么证据。以他在北望城中的权势威信,根本无需如此谨慎。”
公孙钤笑道:“我可看不透美人心。”
集市上蓦地喧嚣起来,公孙钤将鸽笼取下,将窗开到最大,见一对人马正浩浩荡荡地过市。十几匹高大的骏马一齐拉着装饰华美的辇车,随行的士兵身着重甲,装束上像极了遖宿都督周天逸在瓮城的精卫,看上去就来者不善。领头的带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一身漆黑,两侧手臂都有鼓起,似乎是藏着袖箭一类的暗器。
伙计跟着探出头望过去:“是小侯爷回来了。”
小侯爷毓骁,是遖宿王毓埥的同父胞弟,是旧族中地位最显赫的人。
遖宿国旧族逐水草而居,离上次朱雀祭司在望幽山祭天不过三月,小侯爷和遖宿旧族应该还会在北望城以北呆上一个月,等到雾澜江附近水草丰满启程前往封地天文城,途中才会顺道在北望城小住几日。奇怪的是今年小侯爷入城的时间不但提前了一个多月,竟然还带着最精锐的重甲骑兵,看来遖宿国在石王城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也是,即便齐之侃护送王储君去太平城,但镇守石王城的副将韩陵也不是等闲之辈。只盼着太平城的那位可千万不要再起拖累玄武军的心思了
公孙钤心事重重地关上窗。
他唤了伙计一声,让他先收拾一下,自己恐怕会离开一阵子。
小侯爷毓骁回城后便立刻进宫。陵光得到遖宿王毓埥召唤后才入宫,毓骁已经等候许久,正与遖宿王毓埥分坐茶案两侧相谈甚欢。他身穿紫薇色袍子,头戴七色鸟羽装饰的羽冠,青丝与珠珞编织垂落。侍从搬了把椅子在毓埥下首,陵光便拖着华美的锦缎跽坐,椅子边堆叠着他的裙摆,层层叠叠宛若云絮坠地。
他一见到毓骁,便冷哼一声:“小侯爷,你来得可真及时。”
毓骁看了他一眼轻笑说:“军师的消息也很「及时」。”
“小侯爷许久没有与遖宿王叙旧了,我还以为你在城外醉生梦死,早已四体不勤了。”他摇着扇子,“如今周都督还在攻打石王城,小侯爷提早赶回北望城,还将自己的兵马都调过来,不知道小侯爷是不是要驰援瓮城。”
“本侯正有这个打算,所以将夜枭也带来了。”
陵光眉峰一凛,哂笑道:“长史也是人老不中用了。”
毓埥轻咳,提醒陵光慎言:“长史自有他的顾虑,才会让阿骁带兵回来。本王觉得夜枭是前往明泉山的好人选,以后就由阿骁负责明泉山狭谷的通路。”
明泉山现在有长史虞元恺,陵光不信他治不了小侯爷毓骁。
毓骁果然不满毓埥的决定:“王兄,石王城不过是有齐之侃才无坚不摧,让夜枭去杀了他,石王城就唾手可得了。开了石王城,我们也可以一路打到太平城杀了啟昆帝,到时候整个钧天就是王兄的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陵光一眼,“等天下都是我们遖宿的,还怕美人不肯入怀吗!”
陵光轻蔑一笑,接过茶水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毓骁又说:“本侯听长史说,雾澜江边有人打着本侯的名义刺探遖宿国的军情。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此事后来可有端倪了。”
陵光回答:“此事我于王上还在查察。”
他正坐,拉了拉衣摆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夜枭自钧天国回来,也曾提到执明当年放了细作来遖宿国。他治理石王城的时候,回回都能见招拆招,想必他选的细作也是聪明人。”又看向陵光,“军师你觉得本侯的话对吗。”
“小侯爷是什么意思,我好像不太明白。”陵光眼也不抬地喝了口茶汤。
“军师似乎与钧天人走得很近。”
陵光挑起凤目,周身杀意凌然:“小侯爷是在怀疑我。”他搁下茶盏,“我是遖宿国的大祭司,是神明选中的使者,小侯爷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朱雀。”
“不是本侯要怀疑你,只是军师自幼就与钧天人走得近……”
陵光站起来:“毓骁!”
见他的手已经握在了云藏的剑柄上,夜枭指尖轻动,袖箭滑了出来蓄势待发。
“够了!”毓埥狠狠制止了毓骁,“军师是朱雀祭司,你怀疑他,是在怀疑本王瞎了眼睛吗!”毓骁立刻回答不敢,毓埥又说,“既然你对北望城的细作有线索,此事你就去查个痛快!在这里磨嘴皮子做什么!”
“遖宿王……”
毓埥抬手打断陵光:“你既然也觉得钧天人有问题,就换毓骁去查查。或许还能有所收货。钧天人狡诈,本王怕军师被他们蒙蔽。”
陵光把手从云藏的剑柄上放下,目送着毓骁带着夜枭出门。
他回头对上毓埥,想了想还是开口:“刺青的事情我还没有问完,现在处置钧天人,会不会太早了。不动他,我还能从他身上知道更多。”
“让阿骁查一查罢了,不会出大纰漏的。”
“可是万一小侯爷杀了他!”
“本王准许你的人去盯着,这你总可以放心了。”
既然毓埥都说到这个地步,陵光唯恐触怒毓埥也不愿再辩驳,于是起身告退。
回到朱雀神宫,他果然听金乌回禀说是小侯爷一出宫就派人查抄了公孙钤的茶楼,把他和他的伙计都下狱了。眼见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陵光扬起袖子将桌上的茶具统统扫落在地,踏云履踩过碎片,伴着铃声像是祭祀亡魂的神乐。
他在神乐中看到了留恋的灵魂。
周天逸在莫州的战报往往一式两份,一份直接送进宫,一份会送到朱雀神宫来。虽然久远前大祭司还是不能干预朝政的,但是随着神使的地位一步步提高,祭祀的继承远比王位更迭更加严苛而谨慎。因此早在陵光之前,朱雀祭司在遖宿的权力中心就已经是军师般的存在了。军机大事,都会王朱雀神宫里送上一份。
当时陵光正在神宫里擦拭短剑。
他从神官手里结果战报看了一眼,「齐之侃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玄武军退居嶙峋关」,暗想以夜枭的身手竟未能将齐之侃一击必杀,算是失手了。不过齐之侃暂时是没有了威胁,若周天逸能打败玄武军,遖宿国便能进入钧天国了。
他收起短剑,摸着云藏的花纹。
以他的实力做遖宿国上将军,定能攻破钧天国,让遖宿王一统天下。但是留不住的人也不必惋惜,以啟昆的猜忌他根本不会再相信一个来自遖宿国的叛将。
出神间,陵光挥起长袖,一把匕首破空而去,钉在红漆的圆柱上。
带暗纹弯刃的嵌宝石柄匕首,精致的黄金刀托镶嵌着白玉刀柄,首尾两端的花托被宝石填满。五彩的宝石在黄金底托上像是朱雀身后的彩云,装饰华美的匕首通常是作为礼器佩戴,而今竟被陵光生生钉进了柱中。饶是跟随他的金乌吓出了一身冷汗,拔出匕首时才发现礼器时而也会变成杀人兵器。
他将匕首双手奉还:“属下不是有意打扰朱雀大人的。”
陵光挑眉,收起匕首继续擦拭云藏:“你离开刑狱,是公孙钤被打死了么。”
金乌犹豫片刻才说:“那个钧天人没有武艺,恐怕熬不过小侯爷的刑罚。”
“钧天国的细作怎么这么不经打。”
金乌自然是不会知道原因。
陵光放下沾着剑油的绢巾,神官端来了兑了花瓣的水盆。他洗去沾到手上的剑油,重新将短剑配在腰侧,神官又心有灵犀地取来了装饰青灰色鸟羽的斗篷。
他系上斗篷,向金乌招手:“随我去看看他。”
朱雀神宫的辇车去了刑狱。
金乌用遖宿王的金令命接驾的官员将陵光引到公孙钤的牢房里。
牢房里阴森森的,陵光从没想过在遖宿国会有一个地方,即便快要入夏也依旧是寒冷潮湿的。牢房墙面因为背阴和湿意布满青苔。
陵光屏退左右,见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有一个蜷曲的人影,他刚走了两步,人影就开口了:“朱雀祭司还是不要过来了。”
陵光停在气窗投进的阳光之内,凝视着暗无天日的刑狱里奄奄一息的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茶楼里光风霁月的君子当做是同一个人。震惊之余,陵光仍是缓缓开口:“你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就靠在墙上看向陵光。
公孙钤总算知道为什么遖宿人会把他当做是神明,陵光在黑暗里像是温暖的火,足以让遖宿国在乌云与冰霜中延续下去。他一抬眼,先是泛着寒气的丝绸,团花之中是遖宿国的朱雀图腾,在往上就是陵光被缠的纤细的腰身,腰边佩一把短剑。
陵光第二次来茶楼的时候,公孙钤就注意到了这柄短剑。
剑鞘上也有朱雀图腾,但却是一只浴火腾飞的神鸟,与遖宿的踏日朱雀有所不同。公孙钤是天璇旧族,而天璇郡中名满钧天的簪缨世家裘家,便是拿浴火朱雀作为图腾。公孙钤独自一人在牢中的时候想了很多,没有转机,他必死无疑。
而陵光就是他唯一的转机。
公孙钤想要赌一把,赌陵光七那颗巧玲珑心,会不会也有被蒙蔽的一日。他突然笑起来,反倒让陵光满腹疑惑:“那把剑是裘家的云藏吧。”
陵光费力地听清他的话,低头看向佩剑:“你怎么知道。”
“我曾说过,公孙氏是天璇郡的大家族。云藏上有裘家的印记,所以我不会认错。”顿了顿,“朱雀大人虽然很珍惜这把剑,但你看它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怨恨。我想,你应该很恨这把剑的主人。裘家能与朱雀大人相识的,唯有……裘振。”
“的确没错,我做梦也想杀了他。”
是生是死,一念之差。
公孙钤咳出了一口血,他现在伤的很厉害,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陪陵光周旋了。他只觉得有个影子压了下来,像是暴雨前北望城上空的黑云,让他喘不过气。
陵光扳正他的脸,不疾不徐地问:“背叛我的人都会活得生不如死。他也不例外。”
公孙钤摇头:“我能让你亲手杀了他……”
陵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突然烈火燎原,汹涌的杀意就像是夜晚的潮水,但公孙钤没能给他进一步的答案就昏死了过去。陵光松开险些扼紧他喉咙的手:“裘振在哪!我要杀了他!”可人没醒,陵光一怔,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是微弱但还有一息尚存。
他暴跳如雷:“来人啊!把他给我弄回去!我不许他死!”
狱卒惊慌:“朱雀大人,可这是小侯爷的……”
陵光抬手掐住狱卒,状如鹰爪的锋利指套尖端划伤了狱卒的脖颈,顿时血流如注。他挑起眉眼,灼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小侯爷的又如何!”他甩袖,“我要把人弄走,十个小侯爷都拦不住我!”狱卒只能眼睁睁看着陵光的金乌把公孙钤带回去了。
登上了辇车,陵光才从恼怒中平静下来。
他许久没有这么失态过。
这么多年来,他对裘振也只剩下恨了。
陵光还记得自己枕着老祭司的膝盖,终于成为了他最不愿成为的人:
「我要将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一切都献给神明。从此我一生将为神明而活,若违此誓,则此身定将为烈火焚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裘振的叛逃毁掉了他的一生。
而执明在他烧掉的《太平册》中也看到了这个名字,天下第四人遖宿国陵光——
「焚心于火,天下燎原」。
【待续】
感觉“天下燎原”真的是陵光的真实写照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