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配对为执离、钤光、齐蹇、仲孟。
全员正剧向。生子预警。修订的主要内容是将原文中的蹇齐改为齐蹇,修改不适当的内容,所以情节的变化还是蛮大的。若有机会出本,也会收录这个版本。其他同样的说明就不加赘述了。
本文的印调,了解一下:《太平策》印调
【前文】
0、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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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深秋。
一日的宁静在辰时被打破了。
来自咸平的使者日夜兼程赶到太平城作了那日第一个进城的人。他来不及喘口气又急急忙忙地敲响了王储君府的大门,随后整个王储君府就提前从黎明中惊醒过来。
孟章正在府上养胎。
自他有了身孕之后,啟昆帝和凤君格外高兴,大加封赏了他一番,还免了他晨昏定省,只让他安心在府上修养。啟昆帝甚至许诺若孩子出生,就正式册封孟章为太子。孩子虽然不能认亲生父亲仲堃仪,但出生便是名正言顺的皇族。仲堃仪从前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出身,如今孩子有个高贵的家世他也非常高兴。
孟章在正堂面见了使者。
那使者一身缟素,带来了「凌司空病逝」的消息。
去年冬天,啟昆帝命司空凌世蕴前往黔州修缮咸平防线。凌司空本就身有沉疴,黔州又是荒无人烟,今秋凌司空带兵巡查防线,回官邸之后便卧床不起,不出两日就驾鹤西去。这个消息使者先带给了孟章,随后才要进宫去禀报啟昆帝。
孟章一时间难以接受,当场就吐血晕厥了。
消息传到苏严那里他还没起,等他起身等侍从说起,前院已经闹得乱哄哄的了。仲堃仪毕竟只是通事舍人的身份,压不住府上大大小小的人,实在是无法才去差人请了苏严过来。苏严看不惯仲堃仪高兴的样子,连同孟章也爱答不理的,自上回事后就没有再与孟章见过面,因此侍从前去被人拦在了外面,等苏严起身了才得到召见。
侍从进去的时候,苏严正坐在妆台前梳头。
他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倦意,用敞袖掩着打了个哈欠,由着侍从用象牙篦子细细梳理他的长发。妆台上摆着錾花镂空流云纹的金冠,正面嵌了一块上好的翡翠。
“本君也懒得管他们的事情。”
凌世蕴与苏翰政见不合,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了多年。不过苏翰贵为上卿压了凌世蕴一头,啟昆帝本想着要凌世蕴去黔州避避风头,不曾想他这把病骨有去无回。苏严知道,在苏家有很多的秘密,包括凌世蕴的死。说来凌世蕴一死,王储君孟章想要在朝堂上立足,也不得不借助苏上卿的势力,多年筹谋恐怕一夕凋零。
苏严梳洗完让自己的心腹去前院传话,要仲堃仪自己的拿主意。
午后事情落定,啟昆帝下诏准许凌司空的家人扶棺返乡。
苏严得到消息去前院,孟章没有见他,他便在院中小坐了片刻。到底是王储君府的正房院子,午后竹影落在蝉翼纱的窗上像是一幅挂轴。苏严将窗推开一条缝,望出去是郁郁葱葱的花园,时值深秋园中却是青翠。
收回目光,原本放置博山炉的香几上摆着一盘澄黄的橘子。
他拿起一只,的确是庄子上的橘子,于是随口一问:“府上还剩下多少橘子。”
“月中上卿送来五筐,现在还剩下两筐。”见苏严脸色不善地将橘子放回原处,侍从心里有了个难以言明的念头,“要不要……”
苏严挥手制止他:“都是自家人,何必不给叔叔台阶下。”
侍从愁着脸:“那要不然……”
苏严还是摇头:“本君何苦大费周章,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倒是便宜了仲堃仪。”他背过手,“派人送一筐去天权王府便是了,慕容离失子之后就鲜有音讯,天权王大约会喜欢这些「送子柑」。”
仲堃仪见苏严拢了衣袖出来,立刻躲回了藏身之处。
执明收到了仲堃仪的飞鸽传书后不久,王储君府就照着苏严的吩咐送了橘子到天权王府。他早就听说啟昆帝送了王储君一个大橘园,到了深秋也有橘子出产。橘子酸甜可口,连孕中变了口味的人也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又被称为「送子柑」。
他也等不及仆人装盘送来,自己就在怀里抱了几个脚下生风似地进了内院。
庚寅提醒他慕容离尚在午睡,执明探头探脑地在窗外窥看了一番,就先行回了自己的书房,把橘子放在书案上。坐了片刻,方才兴奋混沌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执明料想苏严与他无冤无仇又不是大方的人,无事献殷勤必定有所图谋,又暗自自责苏严对他的心思猜的太准,自己一看见「送子柑」就巴不得立刻送到慕容离的面前。
他拉了拉衣服,郑重其事地吩咐庚寅把刘洵请来。
刘洵过来的有些晚了,执明已经忍不住剥了橘子吃,见他进来还有些偷鸡摸狗被抓个正着的尴尬。执明从手边挑了一个完整饱满的橘子给他:“你看看这些橘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洵剥开橘皮,芬芳的汁水便溅了出来,看得出来是上好的蜜柑。
他甫一开口:“这橘子没什么问题。”执明的心刚放下一点,便听刘洵又说,“只不过橘皮表面被涂了药。”眼看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刘洵第三次开口,“此药性情温和,吃多了也只会让人口味生变,胃脘胀气,宛若妊娠之兆。天权王不必在意,让仆人们剥好橘子呈给王侧君便是,且多吃易上火,侧君身子虚还是要节制。”
“本王自有分寸!”
他笑着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大块橘子。
执明算是知道苏严为什么会送他一筐上好的橘子了。
王储君初诊出有孕的时候,正是橘子收获的时节。如今算起来也该浑身不舒服了,但上回执明见他还稀松平常,夜宴上对各色佳肴也不忌口。
送走刘洵,他让庚寅派人去王储君府走了一趟。
啟昆帝这两日病得愈发厉害,城中传闻是怨鬼附身,宫里做了几场法事也未见起色。
执明怕啟昆帝又心血来潮拿他开刀,就去了紫霄宫小住,嘴上说的好听,是给啟昆帝祈福。说是祈福,其实大家都心里清楚,太平城里的人都盼着啟昆帝早些断气。
苏严听闻此事,也借口去了一趟紫霄宫。
紫霄宫在太平城城郊,是出了名的道场,许多达官显贵都会在此许愿。执明一直是紫霄宫最大的金主,在宫中置有小院方便休憩,因此经常前来小住。
苏严就是知道这点才借口来紫霄宫上香的。
他头戴翡翠冠,穿一身松绿鹤氅,圈金漳缎袍子。刚从大殿出来就以赏景为由往执明的别院走去,果不其然在半山腰处听见一阵萧声,婉转凄苦却又如月光清冷皎洁。他循着萧声拾级而上,到了一处六角亭,果真就见有一个人立在亭中。那人用南方进贡的银雪绡制衣,身着樱色、榴红、银红、海棠和妃色犹能见白皙的肤色。
慕容离一曲毕,放下古泠萧转身面对苏严:“没想到能有幸遇上王君。”
“天权王侧君怎么在这里吹风。本君可怕天权王迁怒到本君身上。”
“我为何在此,苏王君也应该明白。”他做邀请状,“既然来了,王君去陋室小坐片刻罢。天权王去进香了,想必很快就能回来。”
执明在紫霄宫的别院,可谓是曲径通幽,古朴别致。
苏严与慕容离在堂中坐下。他是王储君明媒正娶的王君,而慕容离这个可怜巴巴的王侧君名头,还是丢了孩子之后啟昆帝为了安慰他赏赐的。苏严自然是看不起军奴出身的慕容离,为了从执明口中套到消息,只得勉强坐在那里。但看炉中已经煮好了水,想必慕容离是特意等他上门的。
他一下子有了底,说话的声音也提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慕容离挥手屏退下人,亲自取了紫霄宫最有名的松针茶款待苏严。
苏严早听说天权王眼光甚高,当年被赐死的瑶光世子慕容黎便是钧天第一美人,如今再看身边的慕容离,也不似凡物,心中便有些可惜当年的钧天第一美人。慕容离今日头戴金冠,镶嵌着鸽血般赤红的宝石,眉尾上挑,多了几分凌厉。再想起他与当年刚从南园出来时候温和谦顺的模样,只觉得像是脱胎换骨。
“前几日收到王君的「送子柑」之后,就一直想当面谢谢王君。”
“不过是几个橘子罢了。”
慕容离一笑,将茶送到苏严面前才说:“我以为王君专程送来这些橘子,是想让天权王解开橘子上的秘密。原来是我多心了,倒让天权王费了一番心思。”
苏严心里涌出一股不想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王君心中,是同样的心思。”
“你不要与本君卖关子了。橘子有问题,你我都心知肚明。”
“医官查出,橘子的橘皮上被人抹了药,不过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药。只不过会让人喜食酸物,腹部发胀,恶心呕吐罢了。所以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危险的。”
苏严心下一寒。
仲堃仪每天陪伴着王储君,若孟章的肚子里真的空无一物,他不可能没有发觉。况且王储君喝了这么久的安胎药,医官也日日请平安,不会没有察觉。
苏严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错了。
结果慕容离又说:“前几日,天权王请人来府上说故事,有个故事很有趣,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说的很慢,像是故意让苏严仔细听清,“从前,有位公子为了讨自己的丈夫欢心,谎称自己有了身孕。他的丈夫非常开心,对他关怀备至,但他因此十分愧疚,便说出了真相。结果丈夫不以为然,在他十月谎言之后,竟真的抱来了一个孩子。”
“原来是那位丈夫在外有了私生子,借此给了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人情世故,可真是千姿百态。”
慕容离勾起嘴角,似是嘲讽苏严又像是在为故事情节发笑。
苏严也跟着笑起来:“连你也嘲讽本君替别人作嫁衣裳么。本君倒也想笑那位已故的瑶光世子,你不过是长了一张死人的脸,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王君不必多费口舌在旧事上。左右也与王君无关。”
“自然是与本君无关。以本君的才华和家世,也用不着使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只要王储君平安无事,本君日后就是钧天帝的凤君。”
慕容离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我笑,是因为我可怜王君。”
“本君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本君倒是可怜你,怕是陛下看着你,就会想起当年瑶光侯谋逆,心中日夜盘算着怎么除掉天权王和你。本君还知道,仲堃仪原先是执明的人,不过墙头小人为了蝇头小利投奔了王储君,天权王在储君府的内应也彻底无用了。他先是失去了玄武军,如今又是陛下的眼中钉,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天权王的事情,我竟不曾过问。不知王君说的是谁。”
苏严冷哼:“你心里清楚。本君也可怜你。”
“王君可知我为何可怜你吗。”慕容离抿了一口茶汤,一双动人的美目如今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割开苏严的胸膛看了个清明,“即便王君处处掩饰,也不难看出王储君的窘迫。王储君与苏上卿已经分道扬镳,他岂会继续扶持王储君。王储君继位对他来说犹如死期。若是如今改立新储君,不管是谁都没有关系,他们要的只是「王储君所出」的名头。到那时,不管是王储君还是王君,都将是弃子了。弃子,是最可怜的。”
“是啊,仔细想来你我都是可怜人。”
苏严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把可怕的真相说出来。
慕容离眼见目的达成欠了欠身:“叨扰之处,还请王君见谅。王储妃送来的「送子柑」,天权王也很是喜欢。这就算是回礼罢。”
“本君如今觉得,你真的不像个伶人。难怪天权王如此喜欢你。”
苏严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起身离开了。
慕容离目送他离开,缓缓将拔出的一段燕支剑收回古泠萧中。仆人须臾来报说是苏严走远了,屏风后才传出几声响动,执明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坐到慕容离身边,将心心念念的人搂进怀中:“阿离在生气吗。阿离生气的话,日后本王要他好看。”
“没有。”
“阿离明明看起来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苏严不过是个一开始就看的太高太远的人。日后天权王继位,王储君失势,他的家世再也拿不上台面。对这样的人来说,一无所有才是最痛苦的。”
执明舒舒服服地倚在茶案上:“本王倒是很想知道,孟章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做。”
“天权王很快就会知道。”
【待续】